她还是第一次洗澡那么快，水声不到半小时便停歇住，赵孟殊放下翻了一半的书，侧眸温和朝浴室出来的娉婷人影望去。</br></br> 她裹着浴巾，浴巾斜斜在腋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，身上水珠还没有擦干净，顺着洁白细腻的脖颈滑落，落入深邃的曲线中。</br></br> 赵孟殊没有多看，视线很快便转移到书页上，长指按着书封，垂下眼睛的模样显得很君子。</br></br> 傅清瑜径自走过来，直接拿掉他手里的书。</br></br> 赵孟殊静静看着她将书拿走，眼底波动不变，微微抬眸，“要我帮你擦头发？”</br></br> 他真的好善解人意。</br></br> 但傅清瑜莫名生气。</br></br> 明明他这么温柔这么百依百顺，为什么还要生气呢？</br></br> 她抿起唇，将湿漉漉的头发散开，直接窝在床上睡觉，并不在乎湿法将真丝枕套浸湿。</br></br> 赵孟殊想要抚摸她，被她偏头躲开。</br></br> 收回伸到一半的手，他轻轻说：“那你好好休息，一会儿我叫你吃饭。”</br></br> 说完，他抬手挑高空调温度，轻柔为她掖了掖被角，转身走出卧室。</br></br> 房门闭合，空留一室寂静。</br></br> 傅清瑜轻轻睁开眼，觉得心底又酸又涩。</br></br> 这不像她，竟然会无缘无故觉得难过。</br></br> .</br></br> 楼下，赵孟殊一边处理公务，一边不时看一眼腕表。</br></br> 他静不下心，终究放掉处理一半的文件，抬步上楼。</br></br> 刚刚的事情清晰浮现在眼前。</br></br> 他当然知道傅清瑜为什么生气。</br></br> 因为她在经历他之前的心路。</br></br> 当初，他也为了她的伪装演戏而愤懑不已。</br></br>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，他发现自己妻子无时无刻不对自己演戏。</br></br> 她温和柔婉 ，对他百依百顺。</br></br> 但他并不为此感到开心。</br></br> 爱一个人便爱她的全部，他渴望她向他露出真实的模样，但迟迟没有，因为她不爱他，自然没有必要向他表露真实的模样。</br></br> 好在现在，他的熙熙逐渐对他露出本来的真实模样。</br></br> 轻轻推开门，房间里很安静。</br></br> 窗帘闭合，遮住晚霞所有余韵。</br></br> 加湿器在徐徐运作着，声音清浅。</br></br> 他走到床边，抬手轻轻抚摸她依旧湿润的长发，声音很轻，“熙熙，起来一下，我帮你吹头发。”</br></br> 他扶她坐起来，打开那一盏昏黄的莲花夜灯，拿起吹风机，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梳拢住她的长发，温凉如绸缎。</br></br> “刚刚，我想过了。”傅清瑜突然开口。</br></br> 赵孟殊动作一顿，温和侧眸，“想过什么了？”</br></br> 她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双目盈盈问：“你爱我吗？”</br></br> 赵孟殊脸上笑意微敛，似乎褪去那层温润的伪装，“你觉得呢？”</br></br> 他怎么可能不爱她。</br></br> 傅清瑜点了点头，“那就是爱的。”</br></br> 赵孟殊闭了闭眸，沉静问：“熙熙，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？”</br></br> 傅清瑜直截了当，“我们复婚吧。”</br></br> 赵孟殊面色平静如水，“怎么这么突然？”</br></br> 傅清瑜道：“你之所以伪装是因为没有安全感，我们复婚，这样就有足够的安全感。”</br></br> 说完，她微微抬眸，一瞬不瞬看着他眼睛。</br></br> 果然，他沉静温和的眼眸掀起薄薄的愠怒，可还是没有舍得对她脾气，只是撇过脸，淡淡道：“熙熙，你把婚姻当什么呢？一个哄人的工具？”</br></br>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，抬眼望她，“我们再次结婚，一定要慎重。”</br></br> 不仅要慎重在仪式，还有慎重在彼此的心境。</br></br> 他想要她充满爱意与希冀嫁给她。</br></br> 不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，或者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理由。</br></br> 第55章</br></br> 沉园的夜一贯静谧无声。</br></br> 暗色调的窗帘徐徐升起, 一切景色都被隔绝。</br></br> 既看不到后花园里花枝摇曳，又望不见天幕上的璀璨星子。</br></br> 傅清瑜侧身躺着，在寂静暗沉的夜色里, 睁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，一丝睡意都没有。</br></br> 刚刚赵孟殊的话沉沉坠在心底。</br></br> 他说, 不要把婚姻当成哄人的工具。</br></br> 他说，再次结婚要慎重。</br></br> 不可置疑, 他的话极为正确，但心底却泛起绵绵密密的堵塞感。</br></br> 她猜不透自己为什么因这番话不开心。</br></br> 傅清瑜拧眉翻了个身，望向睡在她身侧的男人。</br></br> 他似乎已经睡着, 长睫轻垂，呼吸清浅，规整的睡姿, 如一副清清隽永的水墨画。</br></br> 这个夜晚, 他们并没有进行争吵，话语谨慎停在吵架的临界点，停在他那句“结婚要慎重”, 然后, 是他秉承着君子端方仪态为她吹干头发, 最后一起吃了晚餐。</br></br> 他们没有一句交流，很显然是进入冷战。</br></br> 让傅清瑜微微欣慰的是他没有选择跟她分房。</br></br> 到了晚上, 依旧安然睡在她身侧的床上。</br></br> 只是克制得没有如以往一般将她揽入怀中。</br></br> 或许她失眠, 不仅是因为他的那番话，还因为今晚的睡眠姿势不对。</br></br> 傅清瑜轻抿唇, 轻轻戳一下他侧脸。</br></br> 他很快睁开眼睛, 眼神漆黑沉静，声音是不带半点睡意的清润, “怎么了？”</br></br> 说着，他握住她的手指，“是睡不着吗？”</br></br> 傅清瑜习惯性往他身边靠了靠，轻轻说：“是，我不习惯，睡不着觉。”</br></br> 赵孟殊伸臂将她揽入怀里，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，他清冽的气息盈满呼吸。“这样好一点吗？”</br></br> 傅清瑜点一下头，将脸颊靠在他胸膛上，还是打算先解决误会，轻轻说：“我没有把婚姻当做哄你的工具，我只是想让你安全感，你不用事事顺着我，哪有亲近的人在一起却整天演戏的呢？”</br></br> 赵孟殊笑了笑，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。</br></br> 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误会。</br></br> 只不过是对待爱情的看法不同。</br></br> 他无意更改她的看法，垂眸温和说：“熙熙，太晚了，还是先睡吧。”</br></br> 傅清瑜欲言又止。</br></br> 她就这么没有信誉吗？</br></br> 真心实意说出的话都不被枕边人信任。</br></br> 她没再辩解什么，抬臂回抱住他。</br></br> 赵孟殊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，声音如夜色般缱绻温和，“熙熙，我们还有很长时间，我们彼此的承诺都会在时间里得到印证。”</br></br> 傅清瑜没有被他温柔的说辞搅乱思绪，她凝神道：“既然我们注定有很长时间相伴，复婚不过只是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形式，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得到这个形式呢？”</br></br> 赵孟殊沉静说：“熙熙，复婚于我而讲不单单只是个形式。”</br></br> “那算什么呢？”傅清瑜疑惑看向他，眼眸澄澈而明亮。</br></br> 她将感情看得太淡，便不了解有人的爱可以浩瀚如汪洋，可以深入骨髓。</br></br> 赵孟殊笑了笑，伸手轻轻抚住她脸颊，显然无意聊起这些让她加深心理负担的话题，“熙熙，睡吧，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。”</br></br> 傅清瑜揪住绸被，仰眸，“明天还要跟我冷战吗？”</br></br> 赵孟殊失笑，点了点她鼻尖，“明明是你在跟我冷战。”</br></br> 不过，他总是乐意回答她任何问题，“不会冷战。”只好她愿意搭理他，他们永远不会冷战。</br></br> .</br></br> 第二天，从老宅抽调的佣人抵达沉园。</br></br> 调来的都是从前住在松山苑的人，照顾起傅清瑜显得轻车熟路，极为妥帖。</br></br> 距离葬礼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，傅清瑜不用急着到老宅去观礼，每日都在沉园睡到自然醒。</br></br> 赵孟殊上班治丧两手抓，明明该是很忙的，但每日她下楼，都能望见他在楼下小西图澜娅餐厅看报纸，然后陪她一起用餐。</br></br> 吃完早餐，赵孟殊便起身去老宅应酬客人，他每日特意抽出时间陪傅清瑜用餐，匆匆在两地之间往返。</br></br> 这些事情虽然没有告诉傅清瑜，但她神思敏捷，自然看出端倪，便道：“住在老宅不是更方便处理老宅的事情吗？省得每天来去匆匆。”</br></br> 赵孟殊夹一个傅清瑜喜欢吃的鲜虾球放在她餐盘里，闻言，微微抬眸，“如果傅小姐愿意跟我一起到老宅去住，我当然是愿意的。”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