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婳轻轻应了声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。</br></br> 陇西地势高，气候干燥寒冷，夏日蚊虫都少见，何况这都八月下旬了。</br></br> 待到采月退下，明婳又朝着镜子照了照，纤细指尖抚过那抹红痕，柳眉蹙起。</br></br> 真的是虫咬的么？</br></br> 她怎么有点不信呢。</br></br> 这日夜里，灯火熄灭，万籁俱寂。</br></br> 明婳侧身躺在床上，一只手掐着大腿，只要想睡了，便掐一下。</br></br> 恍恍惚惚间也不知掐了多少回，就在她觉着可能是她想太多了，准备安心睡觉时，幔帐外传来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。</br></br> 明婳一个激灵，刹那间困意全无。</br></br> 她故作镇定地闭着眼睛，耳朵却是高高竖起。</br></br>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，一道挺拔炽热的身躯从后拥来。</br></br> 那熟稔从容的姿态，显然不是第一回 ！</br></br> 当男人结实有力的长臂环住她的腰，打算将她揽入怀中时，明婳终于忍不住了，咬着牙，阴恻恻道：“裴子玉，你个卑鄙无耻登徒子！”</br></br> 她说他怎么每天巴巴地跑她房里睡榻呢，原来半夜三更偷偷钻她被窝！</br></br> 不要脸，委实是天下无敌的不要脸！</br></br> 身后的男人显然也没料到她竟醒着，毕竟她睡眠一向极好，几乎沾床就呼噜睡去。</br></br> “你松开！”</br></br> 明婳毫不客气一个肘击，麻利地坐起，“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，大半夜偷偷摸摸做出此等无耻之举。”</br></br> 裴琏也掀帘坐起。</br></br> 不知是光线昏暗还是什么缘故，明婳瞧见那张清冷的脸庞似是闪过一抹可疑的窘红。</br></br> 定睛再看，男人又恢复沉静模样，只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她：“孤并非有意。”</br></br> 明婳气笑了：“这还不叫有意？难道你这一夜夜的都是梦游？”</br></br> 裴琏默了两息，道：“自你离宫之后，孤患上失眠之症，须得靠汤药，方能入眠。”</br></br> “与你同行这一路，失眠之症虽稍有好转，却仍称不上安睡。唯独抱着你，方得一宿安眠。”</br></br> 明婳稍怔，蹙起的柳眉间浮现一丝狐疑。</br></br> 仔细想想，自他搬到厢房后，眼下的乌青似乎的确没见过了，气色也好了不少。</br></br> 难道他真的只拿她当安神药？</br></br> “那我脖子上那个红痕怎么回事？你可别说是虫咬的。”</br></br> “……”</br></br> 静了片刻，裴琏颔首：“是孤弄的。”</br></br> 明婳：“下流！”</br></br> 裴琏并不辩解，只坦然看她：“孤是个正常男人，心上人在怀，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。何况昨夜，是你先撩拨孤。”</br></br> 明婳乌眸圆瞪：“你别胡说，我何时撩拨你了？”</br></br> 裴琏薄唇抿了抿：“你摸孤的腰。”</br></br> 明婳：“……？”</br></br> 裴琏：“还扯孤的衣衫，拿脸蹭。”</br></br> “胡说八道。”明婳双颊发烫，气急败坏：“我才没有，你诬陷我。”</br></br> 裴琏不语，只神色幽深地盯着眼前乌发披肩，水眸潋滟的羞窘娘子。</br></br> 她不知过去数个茫茫深夜里，温香软玉在怀，激起他心底多少肆虐横行的恶念。</br></br> 若是可以，他想照从前那般，将她身上的衣衫一件件剥落，露出那身如凝脂般雪白的皮rou……</br></br> 吮吻，噬咬，从头到脚都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与气息。</br></br> 而不是克制着，只小心翼翼叼着她脖侧的一块软rou。</br></br> “你…你别这样看我！”</br></br> 明婳也从这份静谧里瞧出男人眼底涌动的危险，那份热意，她再熟悉不过。</br></br> 从前欢好时，她偶尔睁开眼，便看到他狭眸里那如墨般浓稠的暗慾。</br></br> 像只不知餍足的兽，随时都能将她吞噬殆尽。</br></br> 明婳下意识地扯住被子，遮住身前，咬着唇催促：“你快下去。”</br></br> 裴琏看出她的闪躲，眉心微动：“不必怕，你不同意，孤不会碰你。”</br></br> 明婳半点不信：“你嘴上说得好听，难道我脖子上是狗咬得不成？”</br></br> 裴琏道：“孤说的碰，不指这个。”</br></br> 明婳一时噎住。</br></br> 至于是怎样的“碰”法，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，并非不知。</br></br> “天气渐寒，你气血不足，夜里手脚冰凉，难以入眠。不若各取所需，你替孤安眠，孤替你暖床？”裴琏提议。</br></br> 明婳：“……”</br></br> 她承认冬日里男人热乎乎的身躯的确很舒服，但是，她瞥他：“你能忍得住？”</br></br> 裴琏沉吟道：“你别勾孤便可。”</br></br> 明婳气结：“谁勾你了！”</br></br> 裴琏没说话，只静静看着她。</br></br> 晦暗不明的夜里，男人的视线好似将她看透一般。</br></br> 明婳浑身不自在，足尖都不禁绷住，揣起个枕头就砸向他：“我才不上你的当。你若再不下去，连榻我也不让你睡了。”</br></br> 裴琏：“……”</br></br> 默了两息，他接过那个枕头，下了床。</br></br> 放下幔帐前，脚步微顿，侧眸道：“若有暖床的需要，随时与孤说。”</br></br> 明婳：“……？”</br></br> 下一刻，她红着脸咬牙切齿：“才不需要！”</br></br> 翌日清晨，肃王妃看着明婳眼下两个斗大的黑眼圈，担忧问：“昨夜没睡好么？”</br></br> “别提了，昨夜……”</br></br> 明婳憋了又憋，还是没忍住与自家阿娘控诉起裴琏的无耻之举。</br></br> 末了，她端着茶杯灌了一大口：“阿娘您说，他好歹也是个太子，怎的越发厚颜了？从前也不这样啊。”</br></br> 肃王妃听得这话，掩唇笑了：“你父亲从前是三兄弟里最严肃的那个，你二叔三叔常说，‘大哥一笑，生死难料’，我见着他更是怕的不行，最初好一段时日都不敢抬眼看他，但后来啊……”</br></br> 在女儿溢满八卦的眼神里，肃王妃及时止住，只以过来人的口吻宽慰着：“男人都是这样的，面上正经，在喜欢的人面前……嗯，最是顽劣无耻。”</br></br> 稍顿，她看向明婳：“我看你这阵子与殿下相处的还算不错，这是打算慢慢接受他了？”</br></br> “才没有，是他非得贴上来，我才没原谅他。”</br></br> 嫣色嘴角撇了撇，明婳道：“他过去晾我半载，我起码得晾他更久，方才公平。”</br></br> “都这么大了，怎的还跟俩孩子似的较劲儿。”</br></br> 肃王妃笑着，又朝明婳眨眨眼：“不过阿娘支持你。”</br></br> “这男人啊，就是不能对他们太好，不然他们可要翘尾巴了。适当冷落，反叫他们更加爱重你。”</br></br> “……阿娘对爹爹也这样吗？”</br></br> “去。我教你呢，扯我与你爹爹作甚。”</br></br> 肃王妃敲了下女儿的额头，稍顿，她望着窗外绚烂明艳的枫叶，眉眼愈柔：“不过这回离开这么久，还真有点想你爹爹了。”</br></br> “三日后，咱们便辞别你祖父祖母，启程归家吧。”</br></br> 第088章 【88】</br></br> 【88】</br></br> 九月初, 在一片金桂飘香中，明婳随着肃王妃一同辞别晋国公府的长辈们，启程前往北庭。</br></br> 陇西往上三千里, 便是北庭都护府的都府庭州。</br></br> 肃王妃原想着只要在年前赶回就行, 未曾想今年气候格外恶劣, 十月里便大雪茫茫，行车艰难，还冻死了两匹马。</br></br> 好在肃王妃在北庭居住多年, 应对这等严寒恶劣天气，举措得当, 有条不紊。</br></br> 她指挥车队人员布防预寒时, 裴琏也陪在一旁, 大多数时间沉默不言，能帮上忙时便同侍卫上前帮忙。</br></br> 对此行径, 明婳缩在马车里, 裹紧身上的兔毛大氅，嗤之以鼻：“谄媚。”</br></br> 这评价换来肃王妃一个脑瓜崩：“偏见。”</br></br> 明婳捂着额头，很是不服气：“本来就是嘛。咱们的人手又不是不够, 用得着他在旁装模作样？他个土生土长的长安人，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, 他能帮上什么忙？不好好在马车里待着, 巴巴凑到您身边, 不就是献殷勤？”</br></br> “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 从前总是把人想的太好, 吃了亏, 栽了跟头，便又把人想的太坏。”</br></br> 肃王妃叹道：“婳婳, 做人处世不能这样走极端，世上的人与事哪里就是非黑即白的？”</br></br> “阿娘怎的又在讲大道理了。”</br></br> 明婳捂住耳朵，腮帮微鼓：“我不管，您就是被他收买了，净帮着他说话了。”</br></br> 肃王妃无奈，伸手拉了好几次，才将明婳的手拉了下来：“是，或许殿下不辞风雪在旁帮忙，是存了讨好的心思，但你想想，一来，我是长辈，他是晚辈。二来，我是妇人，他是队伍里的年轻儿郎，于情于礼，他岂能像你一样安然坐在车内，无动于衷？”</br></br> “撇去这些，他之所以下车来，还有很大一缘由。”</br></br>